圣母悼歌

《圣母悼歌》是意大利优选文学奖斯特雷加奖二〇〇九年获奖作品。本书是献给意大利有名作曲家、小提琴家安东尼奥·维瓦尔第的音乐诗章。故事发生在十八世纪威尼斯仁慈医院的孤儿院里，女主人翁Cecilia是一位被遗弃的孤女，整部作品是她写给想象中的母亲的、永远无法寄出的信。Cecilia感情细腻，富有音乐天赋，在给母亲的信中，她和自己的死神对话，在她的生活中，只有死亡相随。后来，维瓦尔第来到这里担任音乐教师，他发现了Cecilia的天赋，从她那里得到灵感。他带领孤女音乐团四处演出，就此点亮了女孩儿的生活，让她对医院以外的事物有了好奇心。很终，女孩儿逃离了孤儿院，开始了新的生活。

    我轻轻地走出房间，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，钻进一个几乎只有我一个人找得到的密道，爬上一小段楼梯，来到一个平台上，它就在一扇紧锁的小门下面。这只是楼里面诸多楼梯中的一个。我坐在很上面的台阶上。冬天的时候就靠着墙，墙里面有炉子的烟道，所以砖头都是热的。我坐在这楼梯的很上面，直到痛苦离我远去。我感觉身体下面的楼梯一直深陷到地下的无底深渊。我紧紧抓住楼梯栏杆，以免自己也跌入其中。
    您知道，在所有的这些年头里，我的双手抓住这些冰冷金属时攥得有多紧吗？如果有人给我一些黏土，让我重新做出这些栏杆，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来。我记得它们的形状，装饰在上面的用铁做成的小树叶有些锋利。
    我刚刚写了蠢话。怎么会有人要我用黏土做栏杆呢？我知道那些金属的树叶有什么用呢？我记住世上所有的细节又有什么用呢？
    母亲夫人，您一定要耐心待我，我脑子里总会有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，但是，生活在这里就是如此，同样的事情一直在重复，我们也渐渐熟悉了许多的细枝末节。
    手指总是在触碰着同样形状的镶嵌在楼梯栏杆上的金属叶片。每天早上从教堂去饭厅时总是会踩到同一块坏掉的地砖――二楼靠前条走廊的第三块地砖。总是看到大厅门上黄铜把手的缺口。
    母亲夫人，我是多么愚蠢啊。您对我还一无所知，而我却在这里忘乎所以地跟您讲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。您猜我想起了什么？那还是我小的时候，大概七八年前吧。我的一颗牙齿松动，在嘴巴里晃来晃去，就是上面的一颗门牙。我的伙伴们跟我说，我应该找一根细绳，或者用三根长头发编成一根细线，一头绑住牙齿，另一头系在门把手上，然后突然把门关上。我记得很清楚，但我不想那么做。我拔掉了一根头发，做成细线，但是又想了想，把它放在唇边，一点点吸进嘴里，用牙齿把它咬成一段一段。
    之后的一个晚上，我坐在这里的台阶上，把手指放到嘴里，用食指和拇指钳住那颗牙齿，然后用力一拽。牙齿落在我的手中。它那参差不齐的边缘在黑暗中闪着光。我本想把它扔到栏杆另一侧的楼梯井里，我敢打赌，要数到一千才能听到它落地的声音。但很后我又把这颗死去的小牙齿放回嘴巴，吞了下去。您想让我跟您说说我当时的感觉吗？对于我来说，吞下它和把它扔到楼梯井里都是一回事：某个东西掉下去，消失在黑暗的尽头。我身体的一小部分掉进了我体内，化为乌有。那天晚上，我感觉自己不属于自己，我并不是自己的主人，从来都不是。
    从小开始，我的夜晚就以同样的方式度过。我就像是一个傻瓜，坐在优选一层楼梯很上面的台阶上。
    现在这个夜晚也是一样。P13-P15